这 是 个 大 时 代 里 小 人 物 的 悲 剧，虽 然 未 见 血 泪 斑 斑，却 也 让 人 隐 约 听 到；在 那 战 火 纷 飞 的 年 代，多 少 无 奈 的 悲 欢 离 合、天 伦 梦 碎 的人 间 悲 歌。这 是 一 个 台 湾 老 兵 与 一 个 朴 实 村 姑 的 真 实 故 事，哀 伤 感 人。
年 刚 过 古 稀 的 郝 云 是 山 西 晋 中 市 某 村 人，每 天 清 晨 醒 来， 她 总 要 掏 出 带 在 身 边 的 一 个 小 像 框，细 心 地 拭 擦 一 番。这 是 个 历 经 半 个 世 纪 所 养 成 的 老 习 惯，今 生 再 也 无 法 改 变 了。像 框 里 究 竟 镶 着 什 么 样 的“宝 贝”呢 ？且 听 我 为 你 慢 慢 道 来。
1947 年，芳 龄 16 的 郝 云 与 同 村 同 龄 的 范 凯 订 婚 不 久；范 凯 便 参 加 了 解 放 军，投 身 民 族 解 放 战 争。翌 年 四 月，范 凯 所 在 部 队 恰 好 在 家 乡 附 近 进 行 休 整，上 级 给 予 七 天 假 期，回 乡 成 亲。后 因 休 整 延 长，他 们 才 能 享 受 22 天 的 蜜 月 期。欢 聚 短，长 别 离；22 天 的 相 聚，换 来 50 年 的 苦 苦 等 待！老 天 爷，这 是 否 就 是 人 生 ？
告 别 新 婚 爱 妻，范 凯 重 新 踏 上 征 途。临 行 前，千 言 万 语 无 从 说 起，只 有 把 他 惟 一 的 小 照 片，留 给 妻 子，作 为 纪 念。重 上 战 场 后，他 随 部 队 解 放 太 原 ，南 下 四 川，转 战 大 西 南；再 北 上 宁 夏，转 战 大 西 北。每 到 一 地，都 有 家 书 报 平 安，关 心 家 中 情 况。不 料 志 期 1950 年 4 月 2 日 的 那 封 信，却 成 了 他 的 最 后 一 封 家 书。解 放 战 争 胜 利 结 束，村 里 的 战 友 纷 纷 凯 旋 归 来，独 不 见 范 凯 的 影 子，难 道 他 牺 牲 了？再 一 次 面 临 生 离 死 别 的 考 验，郝 云 的 心 在 往 下 沉。
1950 年 6 月 25 日，朝 鲜 战 争 爆 发。本 属“兄 弟 阋 墙”，美 帝 却 假 借 联 合 国 之 名，蛮 横 出 兵 干 预，平 壤 告 急。在 金 日 成 的 要 求 下，同 年 10 月 25 日，由 彭 德 怀 元 帅 指 挥 下 的 中 国 人 民 志 愿 军，“雄 赳 赳，气 昂 昂，跨 过 鸭 绿 江”，投 入“抗 美 援 朝、保 家 卫 国”的 战 斗 中； 一 路 奋 勇 反 攻，打 回 三 八 线！“失 踪”的 范 凯 与 同 村 的 另 一 名 战 友，就 在 这 支 队 伍 中。后 来 两 人 同 时 受 伤，范 凯 伤 在 头 部，战 友 却 是 两 臂 被 打 断，肚 肠 也 流 出。被 俘 后，两 人 被 分 开，此 后 便 互 无 音 讯。
1953 年 七 月 的“板 门 店 和 约”结 束 了 这 场 历 时 三 年 一 个 月 的 “内 战”，再 以“三 八 线”为 界，分 割 南 北，国 家 未 能 统 一。那 时 已 从 战 友 口 中 得 知 丈 夫 也 参 加 了 抗 美 援 朝 的 郝 云，跟 村 民 一 起 忙 着 准 备 迎 接 英 雄 们 的 胜 利 归 来。她 翘 首 企 盼 的 日 子 终 于 到 来，怀 着 既 兴 奋 又 不 安 的 心 情，细 看 每 一 个 从 她 面 前 走 过 的 战 士，范 凯 你 为 何 不 走 快 些 ？当 最 后 一 位 出 现 在 她 面 前 的，却 是 那 位 同 村 的 战 友 时；她 眼 前 一 黑，当 场 晕 倒 在 地 。
等 待 复 等 待，漫 漫 长 夜；这 度 日 如 年 的 日 子，几 时 挨 得 到 尽 头 ? 当 年 范 凯 重 回 部 队 后，郝 云 便 跟 公 婆 住 在 一 起。范 凯 是 长 子，下 有 弟、妹 各 三 人；大 的 未 满 十 岁，最 小 的 是 在 她 进 门 后 的 第 二 年 才 出 世。往 后 的 数 十 年，郝 云 的 青 春 就 消 耗 在 处 理 家 务，照 顾 小 姑、小 叔 这 些 事 上。两 老 相 继 去 世 后，家 庭 的 重 担 更 是 全 落 在 她 一 人 肩 上；就 连 小 叔、小 姑 婚 嫁 之 事，也 全 由 她 一 手 操 办，毫 不 含 糊。当 时 她 的 心 中 只 有 两 种 想 法: 范 凯 已 去 世，不 知 埋 骨 何 处；要 不 就 是 他 已 离 开 大 陆，去 了 台 湾。但 是 只 要 尚 未 得 到 他 的 确 凿 死 讯，她 就 要 一 直 等 下 去；海 可 枯，石 可 烂，此 心 不 移！
说 是 命 运 的 安 排 吗 ？更 可 能 那 是 冷 血 的 政 治 迫 害。身 为 大 陆 志 愿 军，被 俘 后 却 遭 遣 送 到 台 湾；害 得 多 少 家 庭 妻 离 子 散，这 是 谁 的 罪 过 ？范 凯 抵 台 后，被 编 入 炮 兵；从 一 个 上 等 兵，升 至 上 士。后 来 又 被 调 去 受 训 做 汽 车 保 养 工 作。退 伍 后，在 桃 园 的 一 家 私 人 公 司 打 工。五 六 十 年 代，海 峡 两 岸 之 间 不 通 邮、不 通 电；何 来“家 书 抵 万 金”？范 凯 夫 妻 间，岂 能 不 有“生 死 两 茫 茫”之 感。许 多 滞 留 台 湾 的 兵 士 都 已 再 婚 ，也 有 当 地 女 郎 愿 以 楼 房、汽 车 以 及 土 地 做 嫁 妆，向 那 时 尚 称 年 轻 的 范 凯 求 婚。但 他 坚 守 的 原 则 却 是，做 人 要 有 良 心；似 此 兵 荒 马 乱，难 道 要“娶 一 个 甩 一 个”？大 陆 那 边 已 有 一 个( 虽 然 未 知 是 否 已 出 走 ？)，此 生 就 不 再 娶 了。谁 又 知 道，在 他 心 中 那 有 如《绿 岛 小 夜 曲》中“摇 呀 摇、飘 呀 飘” 的，仍 是 昔 日 小 村 姑 的 音 容 笑 貌！
1979 年，大 陆 发 表《告 台 湾 同 胞 书》，向 对 岸 释 出 善 意。八 十 年 代，蒋 经 国 治 下 的 台 湾(1975---1988 年)，开 始 放 松 对 大 陆 的 封 闭 政 策；随 着 87 年 11 月 2 日 台 湾 宣 布 开 放 大 陆 探 亲，紧 张 了 三 十 八 年 的 两 岸 关 系 有 了 缓 和。经 过 一 番 努 力，范 凯 终 于 以 书 信 与 家 乡 的 弟 弟 取 得 联 系，得 知 他 那“苦 守 寒 窑”数 十 载 的“王 宝 钏”，仍 在 痴 痴 地 等 待 着；心 中 感 激 之 余，更 是 令 他 思 潮 起 伏、感 慨 万 千。
路 迢 迢，归 心 似 箭；回 乡 的 路，何 其 漫 长 难 走 ？1988 年 的 四 月 天；分 离 整 整 四 十 年 后，这 对 年 近 花 甲 的 老 夫 妻 终 又 重 相 逢。 乍 见 的 刹 那，但 见 两 人 全 身 哆 嗦 着，忽 然 一 齐 瘫 软 在 地，相 拥 而 泣。相 见 无 言，惟 有 泪 千 行！
十 年 里 再 四 次 回 乡 探 亲 后，范 凯 终 于 决 定 离 开 台 湾，回 归 故 里。1998 年 的 春 末，阔 别 半 个 世 纪 的 夫 妻 喜 团 圆；历 经 五 十 年 的 沧 桑，昔 日 花 样 年 华 的 小 村 姑，已 是 白 发 苍 苍 的 老 太 婆 了。范 凯 在 村 里 购 置 了 一 栋 新 房 子，算 是“结 庐 南 山 下”；他 要 跟 亏 欠 她 太 多 的 结 发 妻 子，平 静 地 共 度 风 烛 残 年。
长 相 忆，终 相 聚；叹 此 生，空 蹉 跎！
06.06.20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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