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4月9日星期五

亲情比酒浓



“美不美,乡中水;亲不亲,故乡人。”这是适合谁说的呢?



古田县街景一瞥。(猜猜看,是谁在忙着讲电话?)

满清末期,颟顸无能的“老佛爷”慈禧太后弄权;只搞得国弱民穷,民不聊生。西方列强亟欲瓜分中国,皆在张牙舞爪,占据各自的“势力范围”。一般老百姓的生活自是苦不堪言,民心思变。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的炮声,虽然推翻了昏庸的封建专制统治;民国成立初期,各地军阀仍在混战不已,人民依然无法过上好日子。有不少沿海地区人民(尤以福建、广东两省为最),为了生计,不得不离乡背井,飘洋过海,远赴他国谋生。其中便有许多来到东南亚各国(俗称“南洋”),包括当年的马来半岛、新加坡以及婆罗洲岛。

我们之中许多人的祖辈,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,来到了今天的“大马”。以先父为例,他便是在民国初年,年方16岁时南来;兄弟四人中,只有二伯父也到“番邦”发展。他们在异域披荆斩棘、生儿育女、兴办学校、建立新家园,成为第一代移民。早年曾因砂州闹不景气,先父举家(多了四个子女)迁回大陆;重返砂州时,多带了个小女儿。从此断了归乡路,直到去世,再也没有回去过。

我的兄弟姐妹共十人,作为第二代移民,除了东西马外,又已散居中国、澳大利亚以及加拿大;而第三代的更加扩散到美国、英国以及新加坡。所谓“开枝散叶”,不但人数在增加,所分布的地域也在扩大。天之涯、地之角,靠什么来维系?当然只有“亲情”了。为什么“海水所到之处,就有华人”?真是华人富于“冒险精神”呢还是环境使然?这里面也大可“见仁见智”一番吧?有人喜欢以简单的一句“不爱国”来指责这些移民,是否嫌太草率、武断了些?据报章披露的数据,过去两年里,大马仍有五十多万人移居外国(其中也不全是华人)。如此众多的人忙着移民,岂能“事出无因”,而只是单纯的“不爱国”?

进入“地球村”时代的今天,许多人的“国家”意识开始变得淡薄,尤其是那些饱受歧视的国民。是“四海为家”也好,还是“良禽择木而栖”也罢;人各有志,就让人们随各人的意志做出选择,何必旁人说三又道四?想想那些贪官污吏,他们搜刮民脂民膏、祸国殃民,他们是否过分“爱国”些?对先人而言,他们辱没家门、玷污祖先名声(清明时节,自然想起“孝子贤孙”),多谈什么“孝道”?对国家而言,他们该愧对国家人民;对家族而言,他们又该愧对祖宗;像这样的人,他们算是那门子“爱国”的“孝子贤孙”?!

大哥出生在诗巫“大坞”坡,后随父母移居民那丹;他是在1947年七月,回国念高中的。初中毕业后,他一心想念高中,但那时砂州却未有开办高中的中学。不久日本南侵,熬过三年八个月铁蹄下的苦难岁月,已是来到1945年的八月。当年砂州各地交通不便(他得独自划小舟往返泗里街县公署,处理回国事宜),与大陆的联系更是难上加难;经过一年多的筹划,大哥才得成行;那时正值神州大地国共内战,烽火连天之际。1949年新中国成立,由于“意识形态”所形成的所谓“竹幕”(不论是自筑的,还是外界围堵的),想离开或进入的,都变成“路漫漫”了。

高中毕业后,大哥在古田家乡的小学执教三年多后,人民政府选派他接受师资的专业培训。师范大专毕业后,被分配到福建建宁县的中学执教,直到退休。一生粉笔生涯,可用得上“吃的是草,挤的是奶”那句话了。生活虽然清苦些,所幸在那“文革”十年的动荡时期,他未受太大的冲击,并未遭到“批斗”。

退休后,大哥曾在福州市郊购置一个小单位的住房。后来两个儿女分别在另一住宅区买房,为了方便儿女照顾老人家,他便把旧房出售,也在儿女所住的“花园”买了一个单位。三个住处相距都不到十分钟的步行路程,来往方便极了。整个住宅区占地八百亩,建有楼高五、六单位,每单位四、五十万元的住房;也有价值近三百万元的豪华别墅。园区内遍植天竺桂、蒲桃、大叶榕、紫荆花以及南洋杉等树木。绿树成荫,鸟语花香,小桥流水人家,环境幽静,确是退休后养老的好地方。

大哥年已88,大嫂也只小他4岁,他们育有四个子女。大侄女跟随乃父,也从事教育工作,刚退休又倒回私营小学执教。二侄女大学毕业后,与夫婿远走美国,现住佛罗里达州。我们此次探亲,恰好遇上他们也回乡看望父母,不约而会,真是“喜相逢”了。三侄儿(也是第一次见面)仍在南平农业局工作,大团圆之夜也特地赶回,带着已在福州工作的独生女前来参加,足显亲情可贵。幼侄是主修针灸的中西医,除了在中医学院讲课外,还到人民医院诊病;他曾经到过台湾、菲律宾、新加坡、马来西亚等地进行针灸方面的讲学、交流。

侄辈们不但都受过良好的教育,事业有成,对父母更是十分孝顺。看着他们对父母亲那种嘘寒问暖,事事关心的表现,我真为大哥大嫂感到高兴与骄傲。就连对待我们这些叔叔、姑姑,他们也是尊敬得很;把我们照顾得无微不至,惟恐有所闪失。那天,大侄女陪我们几个去住宅区附近逛超市,我看中一件夹克寒衣以及一件夏装衬衫。付款时,那超市的收款机竟不认得我的国际信用卡;正想用现金付还时,大侄女却抢先用她的卡替我“刷”了。事后想“欠债还钱”时,她却坚拒不收;说是穿在身上,就会想起她。听了她的话,虽未穿上,一股暖意早已流过我心中,我这个长辈还能说些什么?

写到这里,我忍不住要提一提在公交车上的遭遇。那天我们在福州市挤上一辆爆满的公交车,心想这次糟了,一定得全程站着。谁知一看到我们几个老头儿上车,好几个坐着的年轻人(不分男女)纷纷起立让位,的确让我们深受感动。

笔者每到新加坡,常坐拥挤的地铁;该国的地铁服务四通八达,可说“棒”极了。但若提到乘客让位的精神,那就不是“差强人意”,而是差劲得很了。地铁的每节车厢里,都有明显的标志,标示着预留给孕妇、残疾人、老年人等“弱势”群体的座位;但那上面坐着的,却常是打瞌睡的年轻人(也不分男女);看到更需要座位的人上车时,他们绝对是视若无睹,“无动于衷”的!说句公道话,笔者也曾遇到“让位”的乘客;但那都是些中年女性,不是身强体壮的“年轻人”。李老先生不是很崇拜西方文化吗?我看在这一点上,他是相当失败的!

在大马,我不曾坐过拥挤的巴士,这里的年轻人在“让位”上到底“能”到什么程度,本人不敢多嘴。只是读到报章上抛弃生身父母的报道时,却令我心寒得很!十分寒心!

啰嗦了不少有关大哥的事,意不在为他宣传,进而往自己脸上贴金。大哥只是一个平凡的人,做的也是平凡的事。我只想藉他的经历,让有兴趣知道的人,了解点有些移民的曲折人生。此次除了在福州探亲外,也到祖籍古田乡下走了一趟,看看先父他们是从什么样的一个大山坳里走出去的。乡下除了两个堂兄弟留守外,其余的都已迁徙到县城或是更远的地方;偌大的两座“祖屋”,显得残破而空虚。都说“人不可忘本”,回头看看自己的“根”从何来,该不会也被套上“不爱本土”的罪名吧?

返砂前夕,侄儿们在酒家设宴为我们饯行。大哥大嫂带着一家四代,加上我们来自海外的五姐弟;大小老少十八人,大家围坐一张特大的圆桌子。开的不是商议国家大事的“圆桌会议”,而是离情依依的叙别会。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”,虽是亲情难舍,“送君千里,终须一别”。暂且忘却离情别绪,大家谈笑风生,举杯祝福。席中我摸摸脸颊,怎么有些发烧的感觉?应不是我不胜酒力(我们喝的只是葡萄酒),而是比酒还浓的亲情,将我灌得醺醺欲醉了。

临别依依,珍重再见了,远隔千山万水的亲人们。青山绿水,后会有期。还是苏东坡说得好: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”!

08.04.2010

没有评论:

发表评论